文史通义

仍入《史记》,史迁所叙孝武前事,班固仍入《汉书》;不以他见而遂略。前人史传文集,荒僻小县,人罕尽见,艺文中如乐毅《报燕王书》、韩维《僖祖庙议》,不当刊削。”其说是也。陆氏乃云:“春秋人物,莫大於孔子,文章亦莫过於孔子。《左传》於孔子之事,不如叔向、子产之详,於孔子之文,不如叔向、子产之多;相鲁适楚,删书正乐,事之章章於万世者,曾不一见;《孝经》、《论语》,《文言》、《系辞》,昭昭於万世者,曾不一见。以孔子万世圣人,不必沾沾称述於一书,所以尊孔子也。”此则非陆氏之本意,因穷於措辞,故为大言,以气盖人,而不顾其理之安,依然诋毁阳明习气矣。《左传》乃裁取国史为之,所记皆事之关国家者,义与《春秋》相为经纬。子产、叔向,贤而有文,又当国最久,故晋郑之事,多涉二人言行,非故详也,关一国之政也。孔子不遇於时,惟相定公为郏谷之会,齐人来归汶阳之田,是与国事相关,何尝不详载乎?其奔走四方,与设教洙泗,事与国政无关,左氏编年附经,其体径直,非如後史纪传之体,可以特著道学、儒林、文苑等传,曲折而书,因人加重者也。虽欲独详孔子,其道无由,岂曰以是尊孔子哉?至谓《孝经》、《论语》、《文言》、《系辞》不入《左传》,亦为左氏之尊孔子,其曲谬与前说略同,毋庸更辨。第如其所说,以不载为尊,则帝典之载尧舜,谟贡之载大禹,是史臣不尊尧、舜、禹也;二南正雅之歌咏文武,是诗人不尊周先王也;孔子删述《诗》、《书》,是孔子不尊二帝三王也,其说尚可通乎?且动以孔子为拟,尤学究压人故习。试问陆氏修志初心,其视乐毅、曹彬、韩维诸人,岂谓足以当孔子邪? 又引太史公《管晏传赞》有云:“吾读《管子》、《牧民》、《山高》、《乘马》、《轻重》、《九府》及《晏子春秋》,其书世多有之,是以不论。”可见世所有者,不必详也。此说稍近理矣。然亦不知司马氏之微意,盖重在轶事,故为是言。且诸子著书,亦不能尽裁入传,韩非载其《说难》,又岂因其书为世所有而不载耶?文入史传,与入方志艺文,其事又异。史传本记事之文,故裁取须严;而方志艺文,虽为俗例滥入诗文,然其法既宽,自可裁优而入选也。必欲两全而无遗憾,余别有义例,此不复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