醉醒石

前边爷,上堂坐过的。奶奶怎出头露面?两边都是亲戚,讲一讲,里边用些和了罢。”谢奶奶道:“彼一时,此一时。先时是奶奶,如今是犯妇,不去怎的?”叫了乘小轿儿,许校尉也只得随著到卫前。许校尉打合道:“那个不得爷的恩过。”要诈钱,做好做歹,也使了百十两。
昔时堂上人,墓木已成拱。余威那复存,得以免呵拥。
陆指挥坐了堂,带进人犯,门上吆喝。把这拶指夹棍,往地下一撩,掠得这王公子怪哭,道:“母亲,罢了孩儿了,孩儿今日是死了。”那谢奶奶也跪在地下,对他道:’你怎生望不死?你父亲当日坐在这堂上,没天理事,不知干了多少,今日报应,该在你身上。你还要望活!”响响的这样讲。那陆指挥板了脸,正待在上面做作,听了这几句,提起他父亲,是曾于陆指挥有恩的。说他父亲做没天理的事,今日事也难说有天理。那陆指挥,不觉良心耸动,假意问许校尉道:“这甚么人?”答应道:“原任王爷奶奶。”陆指挥道:“且起来。”谢奶奶便站了。陆指挥道:“状上那违制房屋,打诈妓女,奸父亲,逼妻死,是怎么的?”王公子一句答应不出。又是谢奶奶道:“房屋原有两间,已与人了。打诈,谁是被害?奸父亲,他老子死时,他才十二岁。两个妾,就回娘家嫁了。若说逼妻,他妻现在家里。”陆指挥听他词理严正,心里又想:三个园,已得了两个,怎又乘势逼他的,于心难安。只得丢手道:“这状似谎了。但他妹子也曾自缢,不为无因。出去,我注销了罢。”
严提报复理,深耸虎狼心。早摄贪残性,兢兢不敢侵。
到家,谢奶奶道:“他与你,都是个指挥儿子。他坐著,你跪著,还连累我,可不羞死!你如今看见你亲戚朋友光景了么,谁不是弄你的人?”王公子却也自悔,收了心。在家,谢奶奶自教他读书识字,又用钱袭了锦衣卫千户,与陆指挥仍为僚友,也还守得一个园。倒是陆指挥,虽然得宠,直做到宫保腰玉,快乐也有几时。到殁后,人劾他奸赃,至于削夺籍没,这两个园子,又不知落谁手。用势夺人的,终久归人。我想这节事,王锦衣,是以田园开隙的;陆锦衣,是以势夺人产不享的。这也可醒为儿孙作牛马之心。至王公子,则痴愚被局,朋友亲戚,都作舟中敌国,危矣险矣!立身不可不明哲,交人不可不谨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