痴人说梦记

圆的,有什么自转公转的说法,又有什么恒星、行星这些讲究,我失敬的了不得,如今是佩服学堂有效验的了。我心上方才转念,要到京城里去逛逛,谁知我已上了火车,不上两日,已到京城。只见京城里都是极干净的马路,人家还说京城灰土大,那有什么灰土,那马车、电气车满街都是。并且还有一桩奇怪的事,那街道一层还不够走,车上面还有一层路,车马喧阗,人声嘈杂,原来是两层马路,我那里知道世间有这个热闹所在,正在纳罕,又听得人说:‘皇上出来了。’那知皇上出来,也没多余护从,倒像个随常一般,亦不坐甚么辇,是坐了车子,一直望城外拉去,人又说是皇上要到东京去察访政治哩。我也不知道东京在那里,忽又转念现在那些做官的,如何样子?就见许多白胡子的老头儿,聚在一处,有些红顶花翎的,大帽架在帽筒上,一个个愁颜不展,叹道:‘如今新进后生,掌了朝权,做出一桩桩破天荒的事来。皇上偏听他们,弄得我们一句话也说不进,一件事也做不成,只好挂冠回去的了,我们子弟倒要送他到学堂里去,多用几年功,以便将来有个出身。’我因他们这几句话,又想起一般教读老先生,果然,又见好些秀才举人鹑衣百结,聚在文庙前,向着太阳捉虱子,见我去了,只当是同志,拉我同坐。我问他们道:‘诸位先生何不在家教读,却穷到这步田地?’一位老先生叹道:‘老兄,你难道不知,故意说笑我们则甚?’我发急道:‘实在不知。’那贡生道:‘如今家家于弟都到学堂去,学什么新学,通大下一十八省,没一个开门授徒的了。我们呆守了旧法,没人肯请去当教员,所以穷到这步田地。’我听他这话,说得悲切,正是物伤其类,不由得落下几点泪来。转念一想:我如今幸在岛中,这种苦头是吃不着的了。如此一转念,就觉身在岛中,见岛主和各国君主大会,有人说是弭兵会,我们仙人岛的兵船不下数百号,一齐挂了龙旗,还要升炮,炮声一响,就把我吓醒了。”贾守拙听了,大笑一声道:“这就是我们中国将来的结局。”后人有好事的,做了一首诗,咏这三十回事道:
离奇幻象渺尘根,亚海难招志士魂。
天外无天容肮脏,梦中有梦辟乾坤。
拘墟凿空知谁是,窃国偷钩一例论。
五百田横人倘在,未堪都沐汉家恩。 (全本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