斯文变相

分。偏偏靠着这庵不远的地方,有个种园田的王老儿。
这王老儿也不知道多少年纪,但见他满脸上的皱纹,皱得像那三年陈老的福橘一样。头上飘着几十根又枯又短的黄头发,却用红头绳编成一条小辫,挂在颈脖子后面。偏他精神矍烁,每日清晨早起,便挑着些青菜萝卜之类,经过庵前,说两句不疯不癫的呆话。到得镇市上,做完了买卖,顺手带着一壶黄酒,掮着两只空箩,跨进山门,向道人讨了一只粗碗,一面喝酒,一面便把他肚皮里熟读的古书,什么《西游记》《封神榜》、《岳飞传》、《水浒传》种种的故事,唠唠叨叨的指天画地,讲与这道人消遣。
不料那日天气新晴,正想和那道人攀几句闲谈,进门一看,那道人已不知去向。但见靠藤牀一带的泥墙,淋淋漓漓的,写着几十行擘窠大字,就是这首《满江红》看来看去,虽然不十分明白,觉得都是牢骚满腹,愤时嫉俗的话头,不由得看了一遍,伤心一遍,放声大哭。哭到没可奈何时,掠开泪眼朝那《满江红》的下首一瞧,只见一轴手卷,挂在那边。打开看时,前面原是道人的亲笔画,画的一幅《霜林脱剑图》,后面便是道人,叙他自己一生的阅历。原来这道人姓冷,名镜微,表字碧虚,原籍浙江仁和人氏。自幼便生得眉清目秀,聪颖异常,省城里没一个不知道他是个神童的,准拟他功名上进。到了一十六岁,在他父亲的书房玩耍,向那一只破旧书箱的里面,拣出一部破旧的书来,叫做什么《理学宗传》,从头至尾的读了两三遍,偏偏的记性太好,竟把全部记得个只字不遗,竟如寒九天气,吸下的冷水,点点滴滴,都黏在肺腑中间。从此以后,头也直了,眼光也定了,手也僵了,说话时嘴也木了,走路时脚步儿也方了。他父亲看得很为奇怪,怕他中了风魔,时常的用言语来开解他。无奈他只一丝不乱,一心一意的要做程朱,把一个两千几百年偌大的道统,不管他几何轻重,直担到自己一人的身上。
你想读书人家的小孩子,脑气筋本来是天生弄坏的,身子是万万不会结实的,哪里经得起这一副重担子,压在肩膀呢!
不上一月,竟弄成了一场大玻吓得他父亲手忙脚乱,把省城里的名医,都请教遍了。眼见得病势日重一日,十分焦灼,忽想起一位老世伯来。这老世伯名叫唐金鉴,曾经挂牌多年,只是本领有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