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官场现形记

周旋一回黄二麻子,说:“你父亲病着,人家是客,从北京跟你二叔来到咱家,不要怠慢了人家。” 他儿子答应着,朝外头去了。甄阁学究竟手足情切,一个人在堂屋里踱来踱去,不时的在房门口问他嫂子:“此刻怎么样?” 徐氏太太走近门口,一只手掀开门帘,向甄阁学道:“还睡着未醒,睡的,觉得很香,不怎么样。二叔可以请歇歇罢。路上受了辛苦,一进门就吃这一惊,现在总算是菩萨保佑,转过气来,大约不要紧。”甄阁学道:“惟愿不要紧就好。大嫂也可歇歇。但是身边不要离开人。”徐氏太太答应着:“是”,转身进去。甄阁学又叫侄儿来,把向来看病的一位葛古辛葛大夫请了来。他侄儿答应说:“已叫家人请去了大半天,这个大夫向来要掌上灯才来的。”按下慢表。
且说黄二麻子,一个人坐在厅上,忽听里面哭声大震,心里想道:“不好了,一定是大大人去货了。我们老大人来得真巧,赶上见一面。但不晓得他老兄弟俩可能说句话没有?”自言自语地,正在出神。忽见大大人的少爷从里头走了出来,向他深深一揖,口称:“黄二哥,远道惠临,现在一家人都因为家父的病,一切简慢,实在不安得很。家母特命小弟在二哥前告罪,尚求原谅。” 黄二麻子究竟是在世路上阅历久了的人,若是别人在那里想的出神辰光,忽然来了一个人向他作揖,说这一套谦恭的话,必然要牛头不对马嘴,胡乱一回。这黄二麻子虽然是心里在替甄阁学想他老兄弟俩多年不见,今日老远的来仅见一面,一句话没有得说,岂不是一件大缺恨!还算赶着送终,也可少慰友爱。心里只管这么想,他眼光却不住地四面八方地射,甄大少爷刚走出屏门,他早已一眼瞥着。这甄大少爷气宇轩昂,举止大雅,料定必是甄老大人的侄少大人。不等大少爷走近,他已满面堆下笑脸,站起身子,趋抢上去,恰与大少爷对作一揖。听大少爷说完了话,忙答道:“ 不敢当。” 大少爷让他上座,黄二麻子歪着身子坐下。看大少爷满面带着愁容,虽然相对谈笑,终是出之勉强,随意寒暄几句。外面报道:“葛大夫来了。”大少爷便欠身向黄二麻子道:“二哥请坐,小弟暂且失陪。”黄二麻子道:“少大人尽管请便,晚生不是外人,如有什么事,尽可呼唤。晚生身受令兄大人天高地厚之恩,应该报效的。”大少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