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溟诗话

古既深,阐幽更切,披览《诗话》,有契於心,因属顾君稼梅缮写发雕,而自为校订,不加删削,则珍惜之意也。计甫草之过邺,请於当事,立原先墓门,是四溟生前知己既有康王穆王,殁世既久,又得甫草石斋为之表彰,四溟可以无憾。若贾姬之赠,载於《恒史》,王固爱才,姬亦守节,“眇君子”之荣,不远过於“七子”“五子”之流也哉。乾隆甲清和月,海昌沈维材跋。
●卷一
《三百篇》直写性情,靡不高古,虽其逸计,汉人尚不可及。今学之者,务去声律,以为高古。殊不知文随世变,且有六朝唐宋影子,有意於古,而终非古也。
唐山夫人《房中乐》十七章,格韵高严,规模简古,乎商周之《倾》。迨苏李五言一出,诗体变矣,无复为汉初乐章,以继《风雅》,惜哉!
诗以汉魏并言,魏不逮汉也。建安之作,率多平仄稳帖,此声律 。而後流於六朝,千变万化,至盛唐极矣。
诗有可解、不可解、不必解,若水月镜花,勿泥其迹可也。
《越裳操》止三句,不言白雉而意自见,所谓“大乐必易”是也。及班固《白雉》诗,加之形容,古体变矣。
傅玄《艳歌行》,全袭《陌上桑》,但曰:“天地正厥位,愿君改其图。”盖欲辞严义正,以裨风教。殊不知“使君自有妇,罗敷自有夫”,已含此意,不失乐府本色。
《木兰词》後篇不当作。末曰“忠孝两不渝,千古之名焉可灭。”此亦玄之见也。
诗文以气格为主,繁简勿论。或以用字简约为古,未达权变。善用助语字,若孔鸾之尾声,不可少也。太白深得此法。予读《文则》《冀越记》《鹤林玉露》,皆谓作古文不可去助语字,俱引《檀弓》“沐浴佩玉”为证。余见略同。
作诗繁简各有其宜,譬诸众星丽天,孤霞捧日,无不可观。若《孔雀东南飞》《南山有鸟》是也。
六朝以来,留连光景之弊,盖自《三百篇》比兴中来。然抽黄对白,自为一体。
《紫骝马歌》曰:“烧火烧野田,野鸭飞上天。”此古词也。《折柳行》曰:“默默施行违,厥罚随事来。”亦古辞也。《陌上桑》曰:“驾虹霓,乘赤云,登彼九嶷历玉门。“此魏武帝之作也。《秋胡行》曰:“思与五乔乘云游八极。”此嵇康之作也。《董逃行》曰:“遥望五岳端,黄金为阙班嶙。”此魏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