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雨斋词话

振,亡者犹有存焉者也。

○诗词皆有境

诗有诗境。词有词境。诗词一理也。然有诗人所辟之境,词人尚未见者,则以时代先后远近不同之故。一则如渊明之诗,淡而弥永,朴而愈厚,极疏极冷,极平极正之中,自有一片热肠,缠绵往复。此陶公所以独有千古,无能为继也。求之于词,未见有造此境者。一则如杜陵之诗,包括万有,空诸倚傍,纵横博大,千变万化之中,却极沉郁顿挫,忠厚和平。此子美所以横绝古今,无与为敌也。求之于词,亦未见有造此境者。若子建之诗,飞卿词固已讥之。太白之诗,东坡词可以敌之。子昂高古,摩诘名贵,则子野、碧山,正不多让。退之生凿,柳州幽峭,则稼轩、玉田,时或过之。至谓白石似渊明,大晟似子美,则吾尚不谓然。然则词中未造之境,以待后贤者尚多也。[皆境之高者,若香山之老妪可解,卢仝、长吉之牛鬼蛇神,贾岛之寒瘦,山谷之桀骜,虽各有一境,不学无害也。]有志倚声者,可不勉诸。

荣翰自束发受业于亦峰舅氏,亲承指受者有年。乙亥岁,补弟子员,旋食廪饩。舅氏喜荣为可造,由是举业外,兼课诗词杂艺,时得闻其绪论。然舅氏于书无所不览,凡习一艺,必造精微,而于词学为尤深且邃。所著词话八卷,一本温柔敦厚,以上溯国风、离骚之旨,可谓发前人之所未发,俾后学奉为圭臬,卓卓乎词学之正宗矣。荣请付梓,以公诸世。舅氏不许,谓于是编历数十寒暑,识与年进,稿凡五易,安知将来不更有进于此者乎。则舅氏之浸润沈潜于此道,岂寻常诣力所能造也耶。壬辰岁,舅氏遽归道山。荣惧是编久而散佚,亟与同学诸子刊而传之。呜呼,舅氏天资卓越,丰于才而啬于年,著作林立,是编特其绪余。荣惧不获卒业,以底于成,而不能忘谆谆耳提面命时也,悲夫。受业甥包荣翰谨识。

先师陈亦峰先生,宅心孝友,卓然有以自见。既<歹勿>二年,太夫子铁峰先生整其遗著,得若干帙,正诗与同门王雷夏诸君子因有剞劂之请。而铁峰先生谦抑至再,以为不足传,仅许刻其词话八卷,并诗词附焉。呜呼,此虽不足传先生,要亦可为诸编之嚆矢,先生有知,慰耶悲耶。刊既成,敬疏其缘起如右,盖泫然不知涕泗之何从矣。光绪二十年夏六月,门下士海宁许正诗谨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