钝吟书要

,字无大小,正如唐人碑上字耳。
唐人多兼二王,张从申所云:右军风规,下笔斯在者也。然今所存颇似大令。徐季海有筋骨,如渴骥奔泉,怒猊抉石。东坡云:细筋入骨。无人知此言极妙,米海岳以为过老诋之,偏见也。米、黄论书殊不及坡,然今人多信米。米、黄俱好为快语,非笃论也。我尝谓苏、黄论诗,米元章论书,不为无见,但抑扬太过,使人不乐闻耳。
赵子昂用笔绝劲,然避难从易,变古为今,用笔既不古,时用章草法便拙。当其好处,古今不易得也。近文太史学赵,去之如隔千里,正得他不好处耳。枝山多学其好处,真可爱玩,但时有失笔别字。董宗伯全不讲结构,用笔亦过弱,但藏锋为佳,学者或不知。董似未成,字在文下。
赵松雪出入古人,无所不学,贯穿斟酌,自成一家。当时诚为独绝也。自近代李祯伯创奴书之论,后生耻以为师,甫习执笔便羞言模仿古人。晋、唐旧法于今扫地矣。松雪正是子孙之守家法者,尔诋之以奴,不已过乎!但其立论欲使字形流美,又功夫过于天资,于古人萧散廉断处,微为不足耳。如祯伯书,用尽心功,视古人何如哉?
学前人书从后人入手,便得他门户;学后人书从前人落下,便有把。(简缘云:语无渗漏。)汝学赵松雪,若从徐季海、李北海入手,便古劲可爱。见汝行书如挽秋蚓,意不喜之。汝学颜公大署书,乃有似东坡处。此从上学下也。汝作多宝塔体,多用死笔,所以不好。要看他活处,如“见”字、“有”字,横处全无俯仰,如一张梯,此一失也。小处用功便不死。(与无咎。)
学古人书不可失其本趣,如近世王履吉书,行草学孙过庭,全失过庭意;正书学虞,全不得虞笔。虞云:先临告誓,后写黄庭。夫子庙堂碑全似黄庭,履吉不知也。过庭与右军,殆无别矣。履吉多险怪,全无右军体,白雀帖尤恶。
本领者,将军也。心意者,副将也。所谓本领,只是规模古人,然须有取舍,不得巧拙兼效;虽欲博涉诸家,然须得通会,不可今古杂出。唐人尚法,用心意极精。宋人解散唐法,尚新意,而本领在其间。米元章书如集字是也,至蔡君谟则点画不苟矣。坡公立论,亦雅推君谟。
作字惟有用笔与结字,用笔在使尽笔势,然须收纵有度。结字在得其真态,然须映带匀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