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邱子

乐而不设忧勤惕厉之心也。夫人必有志也,然后不已于气;必有气也,然后不已于言;必有言也,然后不绝于人;必有人也,然后不绝于代,我则以《树文》终焉。
於乎!此所谓学周公、孔子之学,志周公、孔子之志,以文周公、孔子之文者,然邪?否邪?虽然,周公、孔子则钧圣矣。周公佐王业,开太平;孔子所如不合。乃其遇不异乎?则尝总上下古今圣人贤人之遇而衡之:周公以前之圣人贤人,大底圣贤而得行其道者乎?是不以周公终乎?周公以后之圣人贤人,大底圣贤而不得行其道者乎?是不以孔子始乎?是无乃造物者遇周公无损于厚,而遇孔子渐趣于薄乎?曰:圣人、贤人之得行其道与不得行其道,造物者之厚遇圣人、贤人与其薄遇圣人、贤人,姑置勿论尔。
千岁之松,菟丝萦其上,茯苓聚其下。雨露之,不加润;霜霰之,不从皴:其所酝藉者然也。羽虫三百六十之长曰凤皇,戴仁、缨义、负礼、向智、蹈信,天枢得则来仪于廷,人事戾则潜居九夷,其所别白者然也。华駠万里,去不息焉。鹪鹩巢林,达者托焉。内斯泰矣,外亡觖焉;肥固充矣,瘠岂捐焉?
夫其君臣容与,言计听从,翔如云龙,欢若鱼水,于是乎君子辅陈教敕,指挥万有,写其寸心之赤,措于三代之隆,则天下以其文为周公之文焉;当吾世能用之,后之圣者、贤者修明而利济之可也。若其上下枝梧、事愿胶折,青蝇营营于其前,蜂虿骋毒于其后,于是乎君子宅心悲悯,扣音淑湫,庶为空言之垂,用补乾坤之陋,则天下以其文为孔子之文焉;当吾世无能用之,后之圣者、贤者讲明而时措之可也。
於乎!不用而靦颜以奸之者,曲也。可用而韬晦之恐不及者,隘也。高吾说以为众不彻于听者,执也。轻吾代以为无能左右进止我者,骄也。匪其时而郁怒者,躁也。有其具而反愧涩、以为不如庸人者,该也。守先待后,而迁于内、桡于外,不克终其业以永其誉者,懈也。易名实以避愆尤者,弱也。处闒冗之中,而无敢谓周公、孔子可为者,忨也。名为学周公、孔子而无真意者,狂也。灼见周公、孔子可为,及又计校浮世得失少多之数者,杂也。是故君子惟其文而已矣。河之广矣,君子溯于昆仑之源;岱之崇矣,君子考于东方之始。於乎!周公、孔子而既殁矣,文其在兹乎?其不在兹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