阅史郄视

日琐琐之甚乎?有味乎其言之也。盖上古法宽,后世法密;盛世法宽,衰世法密。有识者其知之也。
何乔远名山藏曰:承平日久,士大夫谈兵事所以弱,皆曰将非人也、士弗厉也、器弗精也、私门役使之也,朝廷以供土木之役也,而非其本也。夫今日之武将,非贿中官权门不得也,文臣与之处,必厚赔遗酬谢焉,抑而不敢声,若无口者也。甲冑弱于缕绣,靺鞈脃于屦绚,而将气已丧也。夫以是得居其官也,而又欲肥其家也,舍士卒之外,何人可脧削?士饥寒也老弱也,而后法不行矣。法不行则技不精勇、伍不充实,武吏不得而振之,文吏亦安得而问之也?予平居,闻督抚吮噆武将者十六七,犹云时平自怠弃。至于国家有事,犹然军事之成败、疆土之存亡,不寘念也。呜呼,弊乃至此乎,甚矣文武之不可分也!
明初令商输粟于边,官给盐与引货买以酬其劳,名曰开中。商贾自出财力,招游民就塞下垦荒种艺,自为保伍塞下之人,其勤者亦力耕岁收以待贸易,边备充足。至宏治中,户部尚书叶淇奏请折色,而边储大困矣。无识之人坏朝廷事如此。
明初令民养种马课驹,后民苦之。万历初张江陵当国,尽卖种马,纳价太仆。太仆出价买骟马而寄养于马户,一时马价充牣,而论者以为变祖宗法,万一有警,调发必阙。夫民间养马,不论如何行之,皆不甚便。古人騋牝三千、思马斯藏之咏,悉官养之。周之非子、唐之王毛仲,非明征乎?若于边荒置牧场,而以官领其事,岁课孳息,复佐以蕃人易茶之马,国何忧无马,而亦何必寄养于民乎?且也复三物取士之法,而以骑射当古之御,则士之养马者多矣。寓兵于农,则民之养马者多矣。此又不求天下之马蕃庶,而马自蕃庶之道也。中国亦何至鳃鳃焉以马少为虞哉?
锦衣卫镇抚司专主诘问奉旨对簿之人,兼得缉访辇毂下奸私,名曰天子诏狱,岁上功兵部,捕获多者为右职,至有起身小校、超阶勋臣。是以每每阴阳上意、影响人罪以邀爵秩,囚不胜榜录,延喘甘承。且访捕所及,家资若洗,甚至并其同室之有席卷以去,故京师被访之家称为刬,言若刬刮无余然者。威挟于近贵也。夫刑狱有司寇专之矣,又有三法司会审矣,镇抚司胡为者哉?真弊政也。
明之廷杖甚非刑不上大夫之意也。贤人君子,必多高蹈而不仕者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