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听途说

案横陈,牙签满 架,一伟丈夫披书坐窗下,态度轩昂,气冲霄汉。前导者止生而入,絮絮语其侧。丈夫披书不应,旁若无人者。俄而视天自语曰:“余不欲往久矣l奚烦劝驾哉?” 前导者乃顾谓伯常曰:“翁既不欲往,子可复命矣。”遂相与俱出,不数步而醒。
咸丰辛亥,余与伯常,俱下榻子耘谷兄之退园西舍。为述是梦,俾记之,以俟他日之验否。
箨园氏曰:梦者,人心之绘影耳,怪怪奇奇,俱无足深骇。独吴樵孙之一梦数年,而又必以朔望,是则可异耳。族人楣阁者,尝一梦连三晚,则亦一奇 也。初晚,梦入试院,上堂应点,囊卷入号,铺笔砚,作文战。文成缴卷,出至龙门而醒。题与文,俱不能记忆矣。次晚,梦发案,见己名列案上,甚喜。俄闻照案 铨官受职,而醒亦不忆为何职也。第三晚,梦肩舆来迎,谓系授官之任,车非驰马,无甚仪从。进一城,其地昏黯,官署萧条。既升堂,据案而坐,有夜叉进鬼篆。 点名,有铁索者,有带枷者,有并无刑具者。是岁,其里人死者,两健男,一老妇,点名时皆在焉。老妇及一男,俱听点而下,无异词。最后点一健男,本里中之极 恶者,三木囊头,应点而上,横肱据案,呼号痛哭。楣阁大窘,而恶人之哭益豪,遂惊而醒。是梦也,想由作恶之未见显报,欲使人知有冥罚耳。 风霾
吴之熊言:有徐某者,在徐州之铜山驿,主持马厩。一日坐室中,携书在手。正展玩间,忽狂声卷地,若奔潮争赴,殷雷陡发。双眸不睹,烟瘴四黑, 不识何物壅合,恍若肘压于梁,身塞于瓮。昏愦中,觉所凭几尚横于前,乃拔身以出,腾而立于几,恍荡如柳絮之无着,竟非复屋里先生矣。万态模糊,寸心如梦, 并不知其为风霾。
须臾风息,则河山如故,景物全非。自顾所卧处,并无室庐。去马厩六七里外一田陇间,堆积稻秸,高筑成台,身为风卷,适堕其上耳。民间屋宇, 所在倾裂;砖甓榱椽,随风起舞。轻若扬沙,并不见向近处所炊落一梁一柱。惟剩有败址颓垣,凄凉满月而已。厩马压毙者,亦不知凡几。可见风之摄人,特为气之 所吸,并不烦拉杂之力。
当日徐某之从风远飏,无过一点轻尘,盘旋空际,故不自知其驰骤也。倘其时不遇积秸而止,则顺风鸿毛,扶摇迅速,而山谷豺狼,江河鱼腹,安所测其究竟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