遂昌杂录

谓“昨日一讴者新到城”,当携烂煮牛脾,与讴者同往。与尊师饮酒,听歌玉蘂花下。中丞叹息谓曹、郭二公曰:“今日宪司官敢若是乎?”于以见国初文网虽甚疏,而上下乐易不难治。今日无相反,而治道益不如昔。可胜叹哉!
宋亡,故官并中贵往往为道士。若杭省马院张太尉,其一也。其人长身广颡,宋为入内都知太尉,国家以其内侍,拘入朝。遂倾家贿上下,得以其子代,如李丞相、罗司徒,皆是也。罗、李既贵,悉显其亲族,而张独畏顾不敢奏,仅拨平江田三十顷赡之。得田后,其父固已优裕,无他望。一日,仁庙顾谓张曰:“汝有父母在乎?”张跪拜答曰:“母已亡,独父在,为道人。”上曰:“封赠庆典,曾及之乎?”张曰:“老父既寄迹方外,不敢觊望后福。”上愀然不乐,召中书省臣,以为张哥在朝久矣,而庆典不及其父母,即命以其子爵秩贵之。其父在杭固不知,而是日颈痛重,若为物所压,日重一日。而仁庙所以贵之,词臣代言以降制,制赠金紫光禄大夫、大司徒、上柱国,徽政院使、典谒卿、闽国公,赐玉带、金币、钞物等。又降特旨,江浙省臣、浙西宪臣皆将旨宴犒于其家。比使臣至,其父颈痛重殆不胜,使臣即卧内宣恩,其父瞢不知极品之贵。使臣举玉带视之,始惊顾谓其所亲者曰:“宋得赐玉带者两人,福王、贾平章尔。然二人皆不及佩服,举手一抚摩遂卒。”呜呼!显宦贵禄信有命,彼不知而妄求者,可以为戒也夫。
师其姓者,杭人,家居拱北楼之西。其家营利非一端,而打银其一也。暗门外慧光庵尼无著者,张循王九世女孙也,以陋故不嫁,而挟嫁赀,故优裕。师一日访无著,延师于饭,饭竟,出一银香盒,重二十两,尘土蒙坌如漆黑,无著诲师,令其打一二十哲那环。师持盒至家,剪开乃赤金也,复裹盒扣无著,以香盒金盒也,银盒耶?无著笑曰:“银盒耳。”师以剪开盒示之,始知其为赤金。若师者营利者也,设心若此,谓之无好人可乎!
余年三十许时,识一老僧于吴江洲渚上。老僧,台人也,时已年七十余。为余言伯颜丞相先锋兵至吴,是日大寒,天雨雪。老僧者,时为承天寺行童。兵森列寺前,住山老僧某令其觇兵势,且将自刎,无污他人手。行童震栗远望,有以银椅中坐者,以手招行童。行童莫敢前,且令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