谏书稀庵笔记

犹可也;舅亦詈其郎为龟,郎应曰:“是也,吾妻在尔家,未出嫁时,尔兄弟本是畜类,早与吾妻通矣。使吾为龟,尔之罪也。”予闻之,掩耳而走。出告人曰:“果如其郎之言,其舅即为齐襄公,不图今日又见古人。”言甫毕,适此家厩中逸出一豕,仆人执鞭追之。予曰:“此豕将人立而啼,公子彭生也。”一友曰:“君亦知旗人家中之称谓,有大可异者乎?兄之妻不曰嫂,而曰姐,或曰大姐二姐;弟之妻不曰弟妇,而曰妹,或曰三妹四妹,此大可异者。”予曰:“此尚似古人之胶执者。嫂溺不得援之以手,呼为姊妹,则无嫌矣。”
◎胶执
世之胶执不达权者,多读书不化之儒。吾乡有王进士,文章秀雅,飘飘欲仙。乡试中魁选,其房师喜曰:“今得一翩翩门生。”及谒见,乃一黑丑麻面者。登第后,自知不宜宦途,归而设帐于家,从学者数十人。每至月尽,必告生徒曰:“每人一月应若干束,明日务须带交。”既交钱,先生亲手数之。鹅眼纟延环之钱,则一一挑出。以后学生皆以康熙、乾隆之钱呈之。年虽老,尚有风情。目近视,一日入内室,见老仆妇蹲而洗衣,以为其夫人也,自后抱之。仆妇急呼曰:“予某人也。”乃释之,深以为惭。乃为文告天以自忏悔。文内有“误用情于一抱,应偕老于百年”,“养之以终身,待之如结发”,“予所否者,天厌之”等语。又一老儒,当鸦片烟盛行之时,深知其为害至烈。一日访其族弟,族弟在厅事西偏床上吸烟。老儒乃循东壁而行,坐而呼曰:“老弟与我一火,我吸旱烟。”弟曰:“有烟灯可吸旱烟。”老儒曰:“了不得,向烟灯呼吸,恐从此有瘾矣。”又一大儒,事亲至孝,其亲暑日思食瓜,大儒急至后圃摘瓜,其弟妇随往接瓜。大儒曰:“男女授受不亲,吾掷之,尔以衣襟接之。”用力太猛,伤其弟妇之乳,创甚。又一大儒,终日正颜厉色,学程朱之面目,与其妻亦无戏言。每逢交媾,必高声曰:“来,吾为国家造人才,为祖宗留后嗣。”第二日,必大书笔记曰:“与妻伦敦一次。”学者迂拘如此,亦如《阅微草堂》所记:一儒者见其友之妻门前坐睡,赤子匍匐将入井,乃矩步方行,寻其友而告之曰:“尊嫂坐睡,赤子在井旁,吾以男女有别,不便惊动尊嫂,其往视之。”既至,则妇人俯井哭子矣。事正相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