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征随笔

下迄汉魏,以至六朝三唐宋元明皆囊括包举。洋洋洒洒,自成一家之言。足迹半天下,过都历府即为歌诗以纪之。凭吊兴亡,论今昔杜陵之讽谕,激切履道之感慨流连。言之者无罪,闻之者足戒,匪徒以诗自鸣其不平而已也。汉源与余有连,行辈为尊,而年复长于余。常慨今日无识字人,谬引余为知己。汉源既不能家食,余亦奔走南北,时与汉源更唱迭和于车声帆影间。顷相值于洪崖官舍,为信宿之留,汉源出示近作,循环雄诵,支大厦之将倾,回狂澜于既倒,四始六义之得以绵绵延延传之后世者,其在斯人欤?余少即学为韵语,跋扈词场,于人少所推许,惟于汉源,则输心降志,最为服膺。余今流落江湖,不能有所成就,汉源亦眼花须白尚无买山之钱。语曰诗能穷人,又曰诗穷而后工,又曰诗人少达而多穷,三复斯言,相视而笑,孰得孰失,当必有辨之者。雍正二年二月二十又四日,钱塘汪景祺星堂氏拜手谨题。
○步光小传余素好狭邪之游,辛丑触暑,南还遘疾几殆,遂不复为之。但客途寂寞,藉此以解羁愁。锦衾烂然,共处其中,虽不敢云大程之心中无妓,亦庶几柳下之坐怀不乱。所谓姑苏台半生贴肉不如若耶溪头一面也。二月二十六日,次侯马驿,日方卓午。索居无赖,问逆旅主人:此地校书有举趾可观,谈笑有致者乎?主人曰:“有步光者,色冠一时,善骑射,能为新声。第其人好酒悲固,奇女子也。”
余急呼之入门,丰姿绰约,体不胜衣,如姑射山神人,光耀一室。然不平之气,跃跃眉宇间,且其意不在客。余讽曰:“卿既失身风尘,宜少贬气节,往来皆俗子也,不徒自苦乎?”步光俯而思,仰而笑曰:“君似知我者。”始稍稍款狎,顾见壁间弓矢,反唇曰:“文人携此何为?”余曰:“闻卿雅善此技,可一见乎?”
步光曰:“诺。”因臂弓抽矢至屋后隙地,植鞭杆于数十步外,三发皆中。余曰:“卿红线之俦,惜仆非薛节度,奈何?”步光笑曰:“君乃邮亭一夜之陶学士耳,若作”风光好“一阅,妾当为君歌之。”余心不测其何如人,细叩之,不答一语。
酒半,强之歌,琵琶半面,其声甚哀聆,其所歌之词则曰:“你将这言儿语儿休,只管牢牢刀刀的问有什么方儿法儿,解得俺昏昏沉沉的闷。俺对着衾儿枕儿,怕与那腌腌赞赞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