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芹十论

也。何谓势?虚实是也。土地之广,财赋之多,士马之众,此形也,非势也。形可举以示威,不可用以必胜。譬如转嵌岩于千仞之山,轰然其声,巍然其形,非不大可畏也;然而堑留木柜,未容于直,遂有能迂回而避御之,至力杀形禁,则人得跨而逾之矣。若夫势则不然,有器必可用,有用必可济。譬如注矢石于高墉之上,操纵自我,不系于人,有轶而过者,抨击中射惟意所向,此实之可虑也。自今论之:虏人虽有嵌岩可畏之形,而无矢石必可用之势,其举以示吾者,特以威而疑我也;未欲用以求胜者,固知其未必能也。彼欲致疑,吾且信之以为可疑;彼未必能,吾且意其或能;是亦未详夫形、势之辨耳。臣请得而条陈之:
虏人之地,东薄于海,西控于夏,南抵于淮,北极于蒙,地非不广也;虏人之财,签兵于民而无养兵之费,靳恩于郊而无泛恩之赏,又辅之以岁币之相仍,横敛之不恤,则财非不多也;沙漠之地,马所生焉;射御长技,人皆习焉,则其兵又可谓之众矣。以此之形,时出而震我,亦在所可虑,而臣独以为不足恤者,盖虏人之地虽名为广,其实易攻,惟其无事,兵劫形制,若可纠合,一有惊扰,则忿怒纷争,割据蜂起。辛巳之变,萧鹧巴反于辽,开赵反于密,魏胜反于海,王友直反于魏,耿京反于齐、鲁,亲而葛王反于燕,其余纷纷所在而是,此则已然之明验,是一不足虑也。
虏人之财虽名为多,其实难恃,得吾岁币惟金与帛,可以备赏而不可以养士;中原廪窖,可以养士,而不能保其无失。盖虏政庞而官吏横,常赋供亿民粗可支,意外而有需,公实取一而吏七八之,民不堪而叛;叛则财不可得而反丧其资,是二不足虑也。
若其为兵,名之曰多,又实难调而易溃。且如中原所签,谓之大汉军者,皆其父祖残于蹂践之余,田宅罄于捶剥之酷,怨忿所积,其心不一;而沙漠所签者越在万里之外,虽其数可以百万计,而道里辽绝,资粮器甲一切取办于民,赋输调发非一岁而不可至。始逆亮南寇之时,皆是诛胁酋长、破灭资产,人乃肯从,未几中道窜归者已不容制,则又三不足虑也。
又况虏廷今日用事之人,杂以契丹、中原、江南之士,上下猜防。议论龃龉,非如前日粘军、兀朮辈之叶。且骨肉间僭杀成风,如闻伪许王以庶长出守于汴,私收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