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谷赘言

使其先数年而死,则为治不在多言之对,不登汉史矣。夏贵七十九而降元,使其先数年而死,则忘君事仇之耻不秽《宋史》矣。
古之奸雄巧于用术,往往神出鬼没于至深至险之际,自以为算无遗策也。殊不知天不容伪,祗自毙焉。是故苏秦能报刺客之仇,而不能逃其匕首之害。吕不韦能匿祖龙之胎,而不能免其迁蜀之谪。
古之权臣跋扈,必阴藉名儒为之宗主,毅然复古之礼文以厌群志,然后乃敢行大事彼名儒者,冒昧依附,欲资其势而行其志,不知当其时国事且日非矣。礼文虽复古何补哉?是故西京郊社之礼,至王莽辅政而后定,刘歆主之也。东京宗庙之制,至董卓入朝而后定,蔡邕主之也。
潘良贵为谏官,殿上叱侍郎向子甄;王公度为谏官,门上殴死指挥马顺。呜呼!于此见二公忠愤之气,可谓雄于九军矣。然窃有说焉。子甄奏对支离,封皂囊而论列可也。何必叱之?马顺之罪固在诛绝之域,请归之司寇以征刑书可也。何必殴死之?夫尊客之前不叱狗,而投鼠且忌器也,况法宫何地?乃径情如此,殊骇观听,非所以尊朝廷也,不可以为训。
唐宪宗以节度使王锷带宰相之衔,李藩以笔涂诏,而附奏曰不可。宋贞宗以刘美人为贵妃,李沆引烛焚诏,而附奏曰不可。呜呼!二公可谓能执大臣吁弗之义矣,然窃有说焉。古者人臣不敢齿君之路马,孔子过君虚位,必勃然变色。盖敬君之礼固当然者,况诏王言也?而辄涂之,而辄焚之,可乎?向使天子震怒而不吏议,则不敬之罪,二公将何词以自解?大抵宝臣居密勿之地,君有过举执奏可也,涂诏不可也,焚诏不可也。
张忠定公守成都日,合军大阅,始出城,众皆罗拜呼万岁,公亦下马东拜呼万岁,复揽辔徐行,众不敢哗。夫军士拥郡将呼万岁,是无君也。无君根于怨望也,而怨望之来,岂一朝夕之故哉!公胡不能炳几销衅,直待其哗焉?而后靖之亦晚矣。向非公之忠诚,有以厌服其邪志,吾恐嵩呼不已,必至黄袍加身,黄袍加身则成骑虎之势,而剑阁玉垒之区,人心摇矣。当其时公将何辞以闻天子而谢天下?
韩魏公经略西事,开府延安,夜有贼携匕首至卧内。公曰:“可取吾首去。”贼曰:“得公金带足矣。”遂取金带而去。或曰:“贼夏人遣来也。”予于此见公仓卒应变,而辞气不摄,神气不乱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