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卫公问对

退。《司马法》曰:‘逐奔不远,纵绥不及。’臣谓绥者,御辔之索也。我兵既有节制,彼敌亦正行伍,岂敢轻战哉?故有出而交绥,退而不逐,各防其失败者也。孙武云:‘勿击堂堂之陈,无邀正正之旗。’若两军体均势等,苟一轻肄,为其所乘,则或大败,理使然也。是故兵有不战,有必战。夫不战者在我,必战者在敌。”
太宗曰:“不战在我,何谓也?”
靖曰:“孙武云:‘我不欲战者,画地而守之,敌不得与我战者,乖其所之也。’敌有人焉,则交绥之间未可图也。故曰不战在我。夫必战在敌者,孙武云:‘善动敌者,形之,敌必从之;予之,敌必取之。以利动之,以本待之。’敌无人焉,则必来战,吾得以乘而破之。故曰必战在敌。”
太宗曰:“深乎!节制之兵。得其法则昌,失其法则亡。卿为纂述历代善于节制者,具图来上,朕当择其精微,垂于后世。”
靖曰:“臣前所进黄帝、太公二陈图,并《司马法》、诸葛亮奇正之法,此已精悉。历代名将,用其一二,成功者亦众矣。但史官鲜克知兵,不能纪其实迹焉。臣敢不奉诏,当纂述以闻。”
太宗曰:“兵法孰为最深者?”
靖曰:“臣尝分为三等,使学者当渐而至焉。一曰道,二曰天地,三曰将法。夫道之说,至精至微;《易》所谓‘聪明睿智神武而不杀’者是也。夫天之说阴阳,地之说险易,善用兵者,能以阴夺阳,以险攻易。《孟子》所谓‘天时地利’者是也。夫将法之说,在乎任人利器,《三略》所谓‘得士者昌’,《管子》所谓‘器必坚利’者是也。”
太宗曰:“然!吾谓不战而屈人之兵者,上也;百战百胜者,中也;深沟高垒以自守者,下也。以是较量,孙武著书,三等皆具焉。”
靖曰:“观其文,迹其事,亦可差别矣。若张良、范蠡、孙武,脱然高引,不知所往,此非知道,安能尔乎?若乐毅、管仲、诸葛亮,战必胜,守必固,此非察天时地利,安能尔乎?其次王猛之保秦,谢安之守晋,非任将择才,缮完自固,安能尔乎?故习兵之学,必先由下以及中,由中以及上,则渐而深矣。不然,则垂空言,徒记诵,无足取也。”
太宗曰:“道家忌三世为将者,不可妄传也,[亦]不可不传也。卿其慎之。”
靖再拜出,尽传其书与李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