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榻遗言

于是朱希孝恐其尽说隐情,即厉声曰:“这奴才连问官也攀扯一片胡说,只该打死,老公公不必问他。”遂罢审。而冯保既已为此,必求其遂,入宫犹以高老行刺事奏于上。有一近侍太监殷姓者,年七十余,亦即跪奏曰:“万岁爷爷不要听他,那高阁老是个忠臣,他如何干这等事,他是臣下来行刺将何为?必无此事,不要听他。”随顾谓保曰:“冯家(内中同行列者相呼以姓曰:某家云),万岁爷爷年幼,你当干些好事扶助万岁爷爷,如何干这等事?那高胡子是正直忠臣,受顾命的,谁不知道那张蛮子夺他首相,故要杀他灭口。你我是内官,又不做他首相,你只替张蛮子出力为何?你若干了此事,我辈内官必然受祸,不知死多少里。使不的,使不的。”保大沮出,而太监张宏亦力言其不可。保知难行,即差人报居正曰:“内边有人说话,事不谐矣。”盖科官请命之第六也。居正知事不济,乃即语科官曰:“此事我当为处,只不妨碍高老便了,你每不必上本罢。”盖恐一人言之,众必有和之者,翻出底蕴便难收拾,故只力以不必上本为言也。而科官既知不碍高老,则亦安心,而不复上本矣。而钟继英回话本上,众谓叵测,而居正以为英明,说此事,今既不行,若甚罪之,恐露出本情,乃止罚俸半年。而是时人情不平之甚,恐尚有言其事者,乃因御史景嵩、韩某劾尚书谭纶,遂票旨并吏科都给事中雒遵皆降调外任,盖雒前此曾劾纶已有旨矣。而今仍追降罚之,盖借以威众,使不敢再有言耳。此是二月十九日事。二十日夜,始将王大臣送法司,然已中毒,哑不能言。至二十一日,三法司同审,更不问所以,王大臣亦无一言,当将处决了事。而科道被其威劫,亦更不复敢言矣。居正乃遂改换面目,向人曰:“高老事几乎不免,我为他忧愁,昼夜不能寝食,吐血若干,须白了若干,今才救得下也。”又写书南都及四方之人,皆以救高老为功。初时人亦惑之,及后渐渐所为尽露,皆有证据,人始知其端的以为毒哉!居正、高老平日何等厚?你乃与冯保同谋,矫诏倾陷,夺其位。既夺其位,而又中以奇祸,遂欲族诛以灭口。自古险邪忍狠,未有如此者也。又以为奸哉!居正既借冯保以杀人,而又卖冯保以自饰。使有日事发,又必将推与冯保,而仍自下手以明其不然也。试待看之,必有信然者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