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湾纪事

年五十又九。
一肚皮集序
咄咄穷措大,发星星其二色矣。岁月逾迈,一事无成,徒挟此藐焉者溷迹于■〈浦上女下〉娑世界中,非罔则赘,恶用是握管嘐嘐为?
予自六岁就傅,未舞勺,大经、中经、小经皆卒业,始学作科举文字。乡先达见而奇之曰:『此子必以古文名世,刘蜕天荒之事可征矣』!予闻言窃喜自负,然屡试屡刖;不获已为台湾之行。
台湾古毘舍邪国,天风海涛、奇峰邃榖,奥博雄杰之势甲天下,予得取资之以壮文澜。自是胸次稍觉空阔,而余之文一变矣。间岁,遂受徐清惠公之知,深以国士相待;追随者久之。
同治壬戌有戴万生之乱。时贼氛甚恶,镇道相继败亡。以节义自奋,誓不为贼所污;日惟披览书史,密为恢服计。凡哀鸿磔鼠、借剑请缨,胸中所欲言而不敢言、又不得不言者,悉于文焉发之。盖事势愈艰虞,阅历愈广,而挟以中愤不屈之气与英雄失路托足无门之悲,虽军旅中无暇言文,而余之文又一变矣。乘间得脱,乃百里走淡郊为贾逵舌畊事。
乙丑举于乡,因得与名公钜卿游。一时献缟赠紵,若交臂失之,遂以诗文鸣缙绅间。会香根陈侯奉檄署淡水篆,既至,政成民和,有议修厅志之举。侯与僚友谋曰:『江淹有言,修史莫难于志;今郡邑志即史之流派也,非才学识兼长与其人心术品行粹然无倾险侧媚之习者,不足以膺厥任,微吴君吾谁与归』?即遣使币聘,一见如平生欢。侯名培桂,高要名士,屡司分校,有吏才,尽脱乌纱局俗套,为余筹及家计与身后名;安邑猪肝,情意殷渥,虽令狐楚之待玉谿生,不是过也。嘻!此种风雅,其不可求之尘寰俗吏明矣。
今岁,侨居互乡有再三掉磬者,余不报无道,一以南方之强胜之。无聊时,将旧作蒐辑。方愧螿鸣虫吟,终日手一篇相对,偶有篇章,不过夺人之酒杯、浇自己之垒块耳,恶在其为文章报国乎?然数十年之行藏交际,已和盘托出矣。足迹则由梅而循、而潮、而漳、而八闽、而海疆,遭逢则由党而序、而学、而名场、而友教,马背船唇,历历可偻指数。盖厄穷第一、卞洁第一、嗜读书作文第一、意外遭口舌第一,未识天之生此人者何意?异日惇史家之位置果居何等也?有论世者当于唐子畏、徐青藤数君子中求之。
光绪初元中秋,芸阁吴子光自序于双峰草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