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洲诗话

曰:“杰出於江宁,宏肆於李、杜。”信古人不我欺也。 常建《第三峰》诗:“愿与黄麒麟,欲飞而莫从。”此亦是顺口急气之故。可以取证欧公《菱溪大石》诗。○常较王、孟诸公,颇有急疾之意,此所以为飞仙也。又多仙气语。 储侍御《张谷田舍》诗:“确喧春涧满,梯倚绿桑斜。”虽只小小格致,然此等诗,却是谁诗本色。窃谓一人自有一人神理,须略存其本相,不必尽以一概论也。阮亭《三昧》之旨,则以盛唐诸家,全入一片空澄澹泞中,而诸家各指其所之之处,转有不暇深究者。学人固当善会先生之意,而亦要细观古人之分寸,乃为两得耳。 常尉以玄妙得之,储侍御以浅淡得之。储近王,常近孟,而常胜於储多矣。 元次山《别何员外》诗结句:“不然且相送,醉欢於坐隅”,与韩文公《送王含序》结句同旨,而韩尤妙矣。次山称文章之弊,烦杂过多,欲变淫靡,以系风雅。然其诗朴拙处过甚。此乃棘子成疾周末文胜,等虎、豹、犬、羊为一享者也。天宝、至德之际,若哲相望,似未可尽以文胜抹之。君家遗山所云:“风□若恨张华少,温李新声奈尔何?”未必次山之诗,遂为有唐风雅正宗也。独其诗序,则稍有致。○观《箧中集》所录,其意以枯淡为高,如以孟东野诗投之,想必惬意也。 盛唐诸公之妙,自在气体醇厚,兴象超远。然但讲格调,则必以临摹之句为主,无惑乎一为李、何,再为王、李矣。愚意拈出龙标、东川,正不在乎格调耳。 渔洋先生云:“李诗有古调,有唐调,当分别观之。”所录止《古风》二十八首,盖以为此皆古调也。然此内如“秦皇扫六合”、“天津三月时”、“郑客西入关”诸篇,皆出没纵横,非斤斤於践迹者。即此可悟古调不在规摹字句,如後人之貌为《选》体,拘拘如临贴者。所谓古者,乃不古耳。 子昂、太白,盖皆疾梁、陈之艳薄,而思复古道者。然子昂以精深复古,太白以豪放复古。必如此,乃能复古耳。若其摹於形迹以求合,奚足言复古乎? 渔洋云:“韩、苏七言诗,学《急就篇》句法如‘鸦鸱鹰矢鹄’,‘骓丕る骆骊骝原’等句。近又得五言数语,韩诗‘蚌螺鱼鳖’,卢仝‘鳗鲇鲤酋’云云。然此种句法,间作七言可耳;五言即非所宜,解人当自知之。”盖渔洋先生所谓五古者,专指《唐贤三昧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