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灯_北岛

是竹林草坪。可我也算领教了香港的蚊子蟑螂的厉害。每次出门都被蚊子穷追猛赶,我疯子般手舞足蹈。最神奇的是它们能全天候飞行,风雨无阻。至于蟑螂就更甭提了,硕大无比,可见深得湿润的海洋性气候的照料和博大精深的粤菜的滋补。只要我们外出或昏睡,它们一呼百应,出巡夜宴。只要闭上眼,就能想像在高楼大厦的管道网中那庞大的蟑螂帝国。看来人类的科学技术再发达,对蟑螂也无可奈何,于是放弃了与蟑螂为敌的努力。 和呼啸成群的大陆作家不同,香港作家更热爱孤独。也许是由于他们对商业化压力和文学本质有着更深刻的体验。换句话说,这儿没有幻觉没有眼泪,没有天子脚下的特权。依我看,非得把作家放在香港这样的地方才能测其真伪:只有那些甘于寂寞清贫而不屈不挠者才是真的,真的爱这行。 语言的流变是一种有趣的现象。据说1949年以后香港一度南腔北调,普通话独占鳌头。一位香港朋友告诉我,他的广东话不标准就和小时候同学的语言混杂有关——孩子以互相模仿为乐。后来广东话和英语平分天下,而英语倚仗殖民优势高人一等。记得我初次来香港,一下掉进广东话的汪洋大海,而英语成了救命稻草。改革开放后,港式广东话一度随资本北上,那时北京小年轻以用广东话唱歌为荣。风水轮流转,赶上1997年普通话借统一大势南下,香港人民努力捋平舌头改造那九个声调的发音习惯。 今天中午,中大联合书院院长冯教授请我们去赛马会吃午饭。赛马会是香港上流社会的俱乐部,带有明显的特权意味,非得衣冠楚楚正襟危坐,弄得我腰酸背疼。席间,冯教授领我们从阳台眺望赛马场。他解释说,按英国习惯赛马是逆时针的,而来参赛的美国马因顺时针跑惯了,一度出现混乱。说到方向感,其实我们人类还不如马——人迷路,马识途。 我忽然想起黄永玉最近捐给《今天》的画上的题款:“客里无宾主,花开即故山”。他特意说明这句魏源诗是为我选录的。如果说中国是一幅画,那么香港就是这幅画的留白,而我则是在这留白处无意中洒落的一滴墨。 TXT小说天堂 http://www.1.com,最有文艺气息的文学网站,手机直接阅读下载请登陆http://m.xiaoshuotxt.com,所有TXT电子书手机免费下载阅读,我们提供给您的小说不求最多,但求最经典最完整